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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樓中風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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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拳之下,喻幕的右手已血肉模糊,他卻猶如未知,想必衛高流和喻頌一生肝膽相照,

他們的後人彼此間亦是情同手足。

聽完喻幕的解釋,眾人這才知對方為何能奇跡般地幸存下來。

穆小青道:“若引牧野靜風即刻進入如意樓,絕非易事,更何況樓內之人非留義莊弟子

反倒占了大半,對樓內結構布局也是一無所知。”頓了一頓,她加重了語氣,接道:“更重

要的是,當務之急,不是如何圍殺牧野靜風,而是如何撤退!”

“撤退?”喻幕與範離憎同時失聲驚問道。

“不錯!”穆小青鄭重地道:“如今棘手的是牧野靜風在如意樓外,難以抽身而退,而

游前輩仍在風宮手中,要救他更不容易……”

範禹憎愕然道:“游前輩怎會在風宮手中?”

穆小青道:“今日進入留義莊的並非真正的游前輩,而是風宮的一位殿主,名為閻暗

心。”

範離憎心中轉念無數、很快想到天師和尚將游天地救起之後,把他送回華山時,途中有

四名華山弟子將游天地接走了,當天師和尚對範離憎如此述說時,範離憎就有所警惕,還追

問當時游天地是否清醒,現在看來,那四名華山弟子必定是風宮中人喬裝,擄走了重傷未愈

的游天地,而閻暗心則借機混進了華山派。

當然,那四名華山弟子的真身已被喬裝成他們的風宮中人所殺。

範離憎沈吟片刻,道:“何不以牧野棲交換游前輩?對了,牧野棲究竟與正盟結下了什

麽深仇大恨?以至於正盟要全力對付他?”

穆小青緩緩地道:“我四師兄池上樓、八師兄戈無害皆為他所殺,而後風宮更因為他,

而圍攻癡愚禪師、左尋龍等前輩,那一役除癡愚禪師外,其他人無一幸免。”

範離憎乍聽“戈無害”三字,心中震驚不已,他立即道:“戈無害是如何出現的?他極

可能已被水族控制,與牧野棲發生沖突,過錯未必在牧野棲。”說到此處,他方記起杜繡然

與穆小青皆是思過寨弟子,而此刻又有九苦師太與喻幕存在,不禁有些後悔出言太急。

穆小青卻道:“範公子不必避諱,我八師兄的確有理虧的可能,有範公子在此,我倒很

想見一見牧野棲,因為範公子對我八師兄與水族之間的事,了解最多。”

範離憎心道:“其實對水族中事我也是僅知一鱗半爪,至於戈無害,則可謂是久聞其名

而未謀其面…

…不對,他的容貌我倒是頗為熟悉了,因為它曾在自己的臉上出現過。”但他急欲見到

與自己同在一個鎮上長大、相互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牧野棲,於是道:“也好,只恐一時難以

尋到他。”

喻幕沈聲道:“在下知道他會在何處。”

※※※

喻幕道:“他一定在這間密室內,這是如意樓的核心所在。”

不知為何,此刻他說話的聲音已有些輕顫。

莫非,是因為他即將與仇人牧野靜風的兒子牧野棲相見而顯得有些激動?

範離憎等人在喻幕的帶領下,經過重重門戶,忽上忽下,忽左忽右,不禁暗中驚嘆於如

意樓內部結構之覆雜,這一路上,他們遇見了不少正盟諸派弟子,但到後來,越接近核心之

地,遇見的人反而越少。

一行五人走近牧野棲所在的屋子,微風拂動,已有兩個淡淡的身影擋在前面,其中一人

道:“來者是哪一門派的朋友?”

喻幕道:“卓叔,是我。”

那人驚喜萬分地道:“小幕,你……你還活著?卓叔還以為……你竟還活著!”過度的

激動讓他有些語無倫次了。

另一個人影亦喜道:“少公子安然無恙就好了。”此人的聲音聽起來年輕一些,卻反而

更為沈穩。

“牧野棲在麽?”喻幕問道。

“在!”卓大叔道:“若不是莊主先前再三吩咐,我早已一刀將這小於砍了以祭莊主、

夫人在天之靈!”說到後來,他已咬牙切齒,話語中仿佛帶有絲絲冷氣。

一邊說著,他們二人已閃開,喻幕一聲不吭,進入屋子,範離憎諸人亦隨後而入。

屋內點著一盞昏黃的燈光,正中央有一人坐在一把太師椅上,那椅子通體黝亮,竟是玄

鐵鑄成,椅腿更是深入地面。

太師椅上端坐著的人赫然正是牧野棲!

誰也不會想到此刻他的眼神會如此平靜,仿若周遭所發生的一切與他毫無聯系。

但當他的目光望向範離憎時,臉上的平靜立時消失了,現出極度驚愕之色。

“小木?!”牧野棲吃驚地道。

範離憎幾乎是同聲道:“小棲!”當年牧野靜風淡泊江湖,所以從不讓他人知道牧野棲

的真實姓氏,畢竟世間以“牧野”為姓的,少之又少。故鎮上的小夥伴皆稱牧野棲為“小

棲”,卻不知他是姓“牧野”

的。

範離憎見牧野棲與自己相別五年,仍能一眼便識出自己,不由有些感動,也有些欣慰,

牧野棲的祖父是自己父親範書所殺,而自己的父親最終又死在牧野靜風手中,範家與牧野家

可謂積怨甚深。年少時,牧野棲對此一無所知,而範離憎卻是清楚明了關於上輩人的恩恩怨

怨,他比牧野棲思慮得更早更多,因此,此刻他的心情比牧野棲顯得更為平靜。

而牧野棲卻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曾是自己兒時的鄰居、夥伴,但同時又與自己有著

宿仇的人,對於過去的一切,是該淡忘,還是該銘記?

對於範離憎的情況,牧野棲自然有所了解,他知道對方與幽求同在試劍林的事,只是這

種了解是浮淺的,所以他不明白幽求的劍法傳人,怎麽會與正盟中人在一起。

兩人一陣沈默。

“這五年來,你過得如何?”兩人竟不分先後地開口問道。

牧野棲笑了笑,範離憎見他在如此危險之境,尚出現了笑容,心中暗自嘆服。牧野棲道:

“總之,此刻我是被正盟中人扣押於此,他們每隔半個時辰點一次我的穴道。”

喻幕等人見範離憎的眼神有了異樣之色,他們沒有想到牧野棲與範離憎不但相識,而且

彼此間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。

範離憎從喻幕等人異樣的目光中猛然頓悟:此刻絕非敘舊之時。

當下、他直截了當地道:“牧野棲,你與正盟之間,究竟是一場誤會,還是存在怨仇?”

喻幕的眉頭微微一揚。

牧野棲頗有些無奈地道:“即使曾經是誤會,只怕如今已成怨仇了。我所說的,是絕不

會有人相信的。”

範離憎道:“雙方如此僵持下去,對你對正盟皆不利,你不妨說一說,也許事情另有轉

機?”

牧野棲不以為然地道:“如果我說戈無害被人控制,一心要致我於死地,見勝不了我,

竟不顧自己的性命瘋狂進攻這一切,雖然是事實,卻有誰會相信?他是名門正派的弟子,

而我,卻是被武林中人視為魔頭的牧野靜風之子!”說到這兒,他頗有意味地看了範離憎一

眼,緩聲道:“正如你,你是範書的兒子,世間又有多少人真正信任你?”

“範書的兒子”五字讓九苦師太及喻幕皆是心中一震!

範書之奸邪給世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,何況範離憎未踏足江湖時,在試劍林中所做

之事,亦讓世人對他早有成見。

範離憎很是不解,他不明白牧野棲為何要在此時提及這一點,在內心深處,範離憎本是

偏向牧野棲的,而牧野棲此言無疑會大大削減他人對範離憎的信任!

喻幕目視範離憎,道:“如此說來,當年挫敗我留義莊‘雙老四奇九小義’中的八義付

春飛之人,就是閣下了?”語氣之不善,場中諸人皆可聽出。

範離憎知他所言及的必是“試劍林”之事,當下道:“在下的確曾與一位留義莊的朋友

比試過劍法。”

穆小青暗覺不妙,若是照此情形下去,範離憎非但未能說服牧野棲查明真相,相反,也

許反會與喻幕結仇,攻敵未成而己先亂,當下她忙道:“江湖中人比試武學乃人之常情,勝

者不驕敗者不嗔方是武道根本。”

喻幕強自一笑,再不言語。

範離憎對牧野棲道:“你與戈無害並不熟識,如何知道他被人挾迫?”

牧野棲道:“沒有人會不在意自己的性命,他在必敗無疑的局勢下,仍不顧一切地進攻,

顯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,而且在此過程中,暗中有人向他傳令,但我卻無法聽見此人的聲音,

只聽得戈無害的應答聲,看起來,似乎戈無害有不得已之處。”

“傳音入密?”九苦師太低聲道。

範離憎鄭重地道:“有關戈無害被挾迫的說法,我覺得有九成可信,而且,如果不出意

外的話,挾迫戈無害的,應當是水族中人。”

牧野棲有些詫異地望著範離憎。

喻幕冷冷一笑,道:“閣下有何證據?若是因為你與他是故交,就替他說話,未免太不

將正盟放在眼中!”

範離憎心知此時若不能讓喻幕相信自己的話,那麽事情必將轉為僵持之局,他把心一橫,

道:“其實在下是最不能偏袒他的人,因為他是牧野靜風的兒子,而先父是範書!”

此言一出,屋內一片靜寂!

不錯,這已是一個絕好的佐證,牧野靜風與範書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,他們的後人又

怎會相互偏袒?

喻幕臉色稍見緩和。

範離憎之所以做如此判斷,一則因為自己之所以以戈無害的面目進入思過寨,就是因為

水族的緣故,更重要的是,莫半邪曾對他說過“你永遠也見不到真正的戈無害”,加上九苦

師太提及的“傳音入密”,範離憎在偶遇天師和尚與游天地的那一夜,就曾領略了“笑姐”

的這種修為。

範離憎思索少頃,問道:“你是否曾與一個……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結仇?”

牧野棲脫口道:“有!”隨即又補充道:“我曾救下一位絕色女子,後來卻突然失蹤,

所以若說我與她之間有什麽仇,似乎並不確切,但她的確是武林中人,當時被暗器所傷。”

“暗器?是否極為細小的針形暗器?”穆小青緊接著問道。

牧野棲很是詫異地點了點頭。

穆小青的眼中亦有了難以掩飾的激動,她忽然自腰間摸出一物,握於手中,然後慢慢攤

開,道:“她所中的暗器,是否是這種暗器?”

在她的手中,赫然有三枚烏黑色的針形暗器一字排開,與她如凝脂般的肌膚相稱,更顯

其素手之美。

牧野棲“啊”地一聲,立時怔立當場。

無疑,他自水依衣身上取出的暗器正是此刻穆小青手中的暗器,穆小青見他如此吃驚,

已洞若明燭,當下道:“牧野公子在救下那女子時,她的身邊還有沒有異常之物?”

她忽然稱牧野棲為“牧野公子”,牧野棲是何等人物,立知其中玄奧,當下坦言相告:

“在她的身側,還有一只木匣。”

杜繡然與穆小青相視一眼,兩人微微點了點頭,穆小青道:“如此看來,我八師兄之死,

多半是他咎由自取。不瞞諸位,牧野公子所救走的那名女子,正是被我思過寨的暗器所傷,

此女乃神秘莫測的水族中人,與我八師兄的確有某種聯系,此事本是家醜不往外揚,好在諸

位也不是外人,又事關重大,我就直言不諱了。此女子為牧野公子所救,卻恩將仇報,這其

中有兩種可能:一是她要殺牧野公子滅口,因為水族一向行蹤詭秘,江湖中人對她們幾乎一

無所知;另一種可能則可能是針對我八師兄戈無害。戈無害的劣行已暴露,對水族而言,他

已失去了利用價值,所以要將之除去,而除去他的最好方式莫過於借刀殺人。牧野公子就是

那把刀,水族中人之所以選擇牧野公子這把刀,是因牧野公子特殊的身份,無論戈無害與牧

野公子誰有了傷亡,都會在正盟與風宮間引發一場血戰!這也是為何後來又有自稱風宮中人

的人圍攻癡愚禪師的真正原因,癡愚禪師能安然無恙,除了他的武功超凡入聖之外,也可能

是水族中人有意的安排。”

牧野棲大聲道:“不錯,我一直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麽做,現在聽這位姑娘一席話,方

恍然頓悟!”

為了此事,他已受盡折磨而不知事之緣由,如今被穆小青道破,心中自是百感交集,當

下極為誠懇地道:“敢問姑娘芳名?無論日後你我是友是敵,姑娘都值得在下尊重!”

穆小青淡然一笑,道:“小女子穆小青,賤俗之名,不足掛齒。”

牧野棲忽然有了極為奇怪的表情,他喃喃地道:“穆小青……穆……小……青……”竟

有些失態了。

穆小青俏臉微微一紅。

她縱是智謀不凡,也絕不能猜到此刻牧野棲心中所想的事。

牧野棲聽得她自稱穆小青,竟不由記起自己與祖母楚清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相見時

的情景,祖母曾親口告訴他,父親還有一個小妹,亦即他姑姑。祖母楚清說姑姑的名字是牧

野小青。

那麽,眼前的穆小青,會不會就是姑姑牧野小青?穆小青的美麗和聰明,與牧野棲想象

中的姑姑牧野小青甚為相符,而牧野小青為了某種原因將“牧野”二字改為“穆”字,也並

非不可能,牧野靜風當初行走江湖時,豈非也是自稱“穆風”?以至於葉飛飛一直稱其為

“穆大哥”,而非“牧野大哥”。

牧野棲甚至想到穆小青既然是思過寨弟子,因戈無害、池上樓之死,她不僅沒有對自己

恨之入骨,為何反倒替自己說話?莫非她亦知她是我姑姑,只是一時不便相認而已?

誰又能想到此刻牧野棲心中所想的是這件事?杜繡然見他怔怔地望著穆小青,不由升起

慍怒之意,大聲喝道:“牧野棲,我四師兄一向光明磊落,你又為何要對他施下毒手?”

牧野棲身子一震,有些茫然地道:“四師兄?”

隨即明白過來,重新恢覆了冷靜,他回憶了那天的情形,方搖頭道:“當時的情形一言

難盡,即使我說了,你們也未必會相信。”

杜繡然冷哼一聲,道:“花言巧語!”此時,穆小青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個大致了解,

牧野棲縱是有錯,也罪不致死,因為這一切本是水族布下的圈套。那麽,以牧野棲交換游天

地,並讓牧野靜風退出留義莊就是迫在眉睫的事了。

當下,她道:“眼下局勢牧野公子自也明了,我等已決定還牧野公子自由之身,只是華

山派的游掌門仍在風宮手中,牧野公子是個明白人,應該知道如何處理此事。只要游前輩無

恙,且風宮即刻退出留義莊,那麽我等必守信諾,不與牧野公子為難。正盟與風宮有不共戴

天之仇,牧野公子在正盟與風宮間如何抉擇是將來之事,此時大可不必在意。”

喻幕忍不住道:“若就此罷休,我姐姐、姐夫還有正盟諸多兄弟,豈非白白斷送了性

命?”

穆小青道:“風宮與正盟交戰已有數年,彼此間死傷無數,誰都明白雙方有若水火,必

有一方覆亡方會罷休,既然如此,正盟要覆仇,已不必急於一時,而是要擇時而動,否則反

會削弱自己的勢力,假如今日再戰,其結局多半不堪設想。”

九苦師太附和道:“穆姑娘所言不無道理。”

此刻,在場的人中,以九苦師太輩份略高,她既出此言,喻幕亦不好再作反駁,當下他

道:“諸位亦知敞莊有雙老四奇九小義,雙老在敞莊德高望重,衛伯父與家父在世時亦對他

們尊重有加,此事我還需與他們商議之後,再作定奪。”

穆小青自覺若再多說什麽,便有反賓為主之嫌,於是道:“喻少俠請便。”

喻幕退出此屋時,對門外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,這才離去。

牧野棲忽然道:“我想與範離憎單獨交談片刻,不知可否?”

穆小青以征詢的目光望了望九苦師太,九苦師太微微頜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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